【莱斯特王子】第十三章 马瑞斯:巴西海岸的重聚

第十三章 马瑞斯:巴西海岸的重聚

 

似乎那声音在每天晚上都会叫醒他,告诉他要出去把他周围的游荡者清除掉,如果他那么做了,他就会获得无限的满足。这个声音对他采取了一种温和的态度。

“我了解你,马瑞斯。我很了解你。我知道你爱你的同伴,丹尼尔。按照我说的去做,他将永远不会有危险。”

马瑞斯没有理会这个声音,就像一个牧师忽略撒旦的小声音一样,但他也在盘算着:这生物是如何进入我的大脑的?他是如何做到以这种令人心悸的温暖方式对我说话的,仿佛我们是兄弟?

“我就是你,马瑞斯,你就是我,”那个声音说,“听我说的话。”

马瑞斯不会让丹尼尔离开他的视线。

在圣特雷莎的漂亮老集会屋已经被烧成了灰烬。如果有任何年轻人在里约热内卢幸存了下来,他们也陷入了沉默。甚至城市周围的乡村也是一片寂静。那里不再有尖锐的、刺耳的呼救声。

他们一起在接近午夜时分沿着海滩行走,马瑞斯和丹尼尔并肩走在海浪边,马瑞斯聆听着。他的样子是个穿着卡其色衣服的海滩散步者,凉鞋系在腰带上。而丹尼尔穿着polo衫和棉布裤,运动鞋轻松地踩着硬沙子。

马瑞斯听见,在北边的丛林里有超自然的声音,微弱但充满了愤怒。玛哈莱特现在就在那里,他知道。在亚马逊的丛林里。他认出了一些微弱的说话模式,心灵感应的爆发,即使伟大的玛哈莱特也会无法抑制、无法自控。

他和丹尼尔必须离开巴西。这里不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了。丹尼尔说他明白。他说:“你到哪里去,我就跟到哪里去。”令马瑞斯惊讶的是,丹尼尔似乎对危险无动于衷,他对周围一切的热情依然如此强烈。在经历了疯狂之后,他现在的智慧超过了他在血中的年岁,在另一场危机到来之时,他可能像在之前阿卡莎大屠杀中幸存下来一样,也在这一次幸存下来。正如他在今晚早些时候说的那样:“我正是在风暴中生于黑暗的。”

马瑞斯爱着丹尼尔。他把丹尼尔从那场风暴的余波中打捞出来,从未后悔。马瑞斯知道,丹尼尔也把他从同样的混乱中拯救了出来,成为马瑞斯可以关心的人,成为马瑞斯可以亲自去爱的人。对马瑞斯来说,他不是独自一人走在这片海滩上,有丹尼尔走在他身边,这意味着全世界。

科帕卡巴纳湾的夜色很壮丽,如同往日,银色的海浪在一望无际的沙滩上汹涌澎湃,凡人少之又少,也无暇他顾。对马瑞斯来说,里约这座伟大的城市从来不会寂静,总有着交通和机器的喧嚣,以及熙熙攘攘的凡人声音,与甜美的、不间断的海浪交响曲融为一体。

天下万物都包含着一些祝福,现代的噪音也是如此,它们可以成为我们耳边瀑布的温柔咆哮,保护我们不受到不同的可怕声音的影响。啊,但天堂是什么,不过是一个沉默而冷漠的虚空,爆炸的碎裂声在其中永远回响,或者根本听不到?人们曾经讲过天体乐声。

但我们有幸成为了这个宇宙中一个微小的生命。我们有福了,因为我们比沙粒大一些,可以感觉到人生重大的意义。

有东西突然闯入了他的思想。

在黑暗的前方,他看到一个孤独的身影向他们走来。不朽者。强大的。千年之子。他把丹尼尔拉到身边,用胳膊搂着丹尼尔,好像丹尼尔是他的儿子。丹尼尔也许也感觉到了这个存在,甚至听到了那微妙的心跳。

你是谁?

他听不到任何回答。那个身影稳稳地走过来,是个身材苗条、骨骼纤细的男性,穿着一件柔软的长至脚踝的白色阿拉伯长袍,下摆在风中飘扬。他的白色短发被风吹乱。月光让其成为一个光环,而他的脚步声就像那些古代之人的一样,带着有分寸的力量,无视于地形的柔软。

要发生了吗?是声音唤醒了这个唐突的工具,要用火来砸向他们吗?

没什么可做的,只能稳定地走向这个家伙。逃跑有什么用?面对这么老的人,逃跑是不可能的,因为这样的眼睛在没有其他东西分散注意力的情况下,可以跟随一个飞起来的身体移动。

马瑞斯再次默默地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但没有任何反应,没有一丝一毫来自对方的想法、态度和情绪,此时他已经慢慢进入了完全的视野。

他们在沉默中走近对方,脚下的沙子咯吱作响,风声叹息,然后那个白发人伸出了他的手。长长的、几乎像蜘蛛一样的手指。

“马瑞斯,”他说,“我的爱,我很久以前的救星,我的朋友。”

“我认识你吗?”马瑞斯礼貌地问。即使他扣住对方的手时也没有探查到任何危险,那张和蔼可亲的脸映出的只有:友爱。没有危险。

但这个人比马瑞斯老许多。也许老上一千岁。他的眼睛是黑色的,没有瑕疵的皮肤是琥珀色的,这使得他的白发更加引人注目,在他头上形成一团白色的光。

“我是泰斯卡门,”年长的那个人说,“而你,你是赋予我新生命的人。”

“我怎能做到那种事?”马瑞斯问,“我们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认识的?”

“来吧,让我们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可以交谈。”

“去我的房间?”马瑞斯问。

“如果你愿意的话,或者木板路那边的长椅上也可以。今晚的木板路很安静。而大海在我眼里就像融化的银子。微风芬芳,令人感到舒适。我们就去那里吧。”

他们一起爬上了沙地,丹尼尔略微落在后面,仿佛这样做才是对他们的尊重。

当马瑞斯和泰斯卡门一起坐下时,丹尼尔选择了附近的一条长凳。他们三人都面对着远处的海浪,面对着那蠕动的珍珠般的波浪。雾气之外,永恒的星辰起起落落。远处的大山和岩石都是纯粹的黑暗。

马瑞斯焦急地看着丹尼尔。他不希望与丹尼尔有哪怕几尺的距离。

“现在不用为他担心,”泰斯卡门说,“我们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他,今晚跟随年轻饮血者的东西正在向其他城市移动了。此地的年轻人已经被灭绝了。它让他们彼此对立。它利用他们对彼此的不信任和不断升级的恐惧。它不仅仅满足于烧毁房子,还把他们一个个追杀殆尽。”

“所以这就是它的做法。”

“这是一种做法。还有其他办法。每过一个夜晚,它都会变得更加聪明。”

“我看出来了。”马瑞斯说。他确实在幻象中看到了那些战斗,他非常想要忘记的幻象。“但请告诉我你是谁,你想对我做什么。”他说得很有礼貌,但也觉得有点惭愧。毕竟,很明显,这个古老者很友好,对发生的事情很了解。这个古老者想要帮忙。

“一定要有一场集会,”泰斯卡门说,“地点将是纽约。”他微微一笑,“我想,本吉·马哈茂德已经用他充满野心的广播标志了那个地方,而且《吸血鬼编年史》的两名作者已经在那里了,他们为不死者世界所熟知。”

“我并不反对任何特定的集会地点,”马瑞斯说,“而且我也熟悉本吉。”是马瑞斯把本吉变成了吸血鬼,把他和他的同伴西比尔带了过来,并把他们交给了他的雏儿阿尔芒,但他认为没有理由向一个陌生人讲述这些,这陌生人本来也应该知道。而且他无法读到他的想法,从他身上甚至连最微弱的闪光都无法获得。

但他突然捕捉到来自丹尼尔的一个非常强烈的信号:他是制造你的人。

马瑞斯明显地被吓了一跳,先是瞥了一眼丹尼尔,丹尼尔盯着他,侧身坐在长椅上,一条腿抬起来,双臂随意地抱着膝盖。丹尼尔显然很着迷。

马瑞斯回头看了看泰斯卡门,这个小个子饮血者用平静的黑眼睛注视着他。

“制造我的人已经死了。”他大声说,再次瞥了一眼丹尼尔,然后又看向泰斯卡门。“他死了,就在我生于黑暗的那个晚上。那是两千年前在欧洲北部的一个森林里。这件事刻在了我的灵魂上。”

“对我来说也是,”泰斯卡门说,“但那晚我并没死。而且确实是我,让你成为现在的样子。我就是被囚禁在橡树里的血之神,德鲁伊们把你带到了那里。是我,那个变黑的、满身伤疤、伤痕累累的东西,给了你血,并告诉你要逃离德鲁伊——不是作为一个血之神继续被囚禁在橡树里——而是去埃及,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去看看母亲和父亲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们之中这么多人在神龛上被可怕地烧死。”

“你说的那是监狱,而非神龛。”马瑞斯低声道。他盯着远处的地平线,那里是黑暗起伏的大海,与银色的天空相接。

这有可能是真的吗?

那晚可怕的景象和声音又浮现在他眼前,深邃的橡木森林,无助的他,作为德鲁伊的俘虏,被拖向树中的神龛。然后是那令人震惊的时刻,烧焦的白发神对他说话,解释他将分享血的力量。

“但我看到他们后来把你的身体扔在了火堆上,”马瑞斯说,“我试图救你,但我当时不知道我自己在血中的力量。我看到你被烧死了。”他摇了摇头,认真地注视着这个生命的眼睛:“为什么一个如此古老之人,如此看似智慧之人,会在此事上撒谎?”

“我没有对你撒谎,”泰斯卡门轻轻地说,“你看到他们试图烧死我。但那时候我已经有一千岁了,马瑞斯,也许更老。我也不知道我自己的年龄。但当你按着我的指示逃跑时,当他们所有人都在那片森林里追着你跑时,我逃出了那些燃烧着的木头。”

马瑞斯盯着泰斯卡门,盯着那双看着他的黑眼睛,盯着那张平淡而亲切的嘴。从记忆的阴暗处出现了那个脆弱的、被烧黑的身影,靠意志存活着的黑暗非自然生命。

突然间,马瑞斯知道了。他现在知道了,以无数种微妙的方式知道了。他认识那人的举止,那黑暗而坚定的目光。他认识他说话时平静和近乎悠扬的腔调,甚至认识他坐在长椅上含蓄而近乎畏缩的姿态。

他也知道了为什么他无法从这个人的头脑中听到任何东西。因为他就是制造者。他的制造者活了下来。

那个年长者现在正在微笑地看着他,他静静地坐着,双手放在腿上。那柔软的白色阿拉伯长袍,或法衣,轻柔地挂在他庄严的身躯上,他似乎很高兴,非常高兴,因为马瑞斯知道了真相。他现在有着光滑的黄褐色皮肤和满头白发,是马瑞斯所见最出众的不死者。

马瑞斯心里也有种愉悦,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也许有一些确实的善意征服了他,一些确实的幸福感,有关生命是真正可以包含欣喜和快乐的可能性。他很长时间都没有感受到这种确定性了,也没想到现在会有这种感觉。然而,他就是被最纯粹的善意所征服了,突然这件事成为了可能,这个在他的黑暗旅程的最开始,以致命的亲密关系而结识的人,这个人现在与他实实在在地站在一起。

在过去,只有年轻人和陌生人才会带来这种安慰。与那些初入血中几年之人的相聚,是最能温暖人心的。

他想说话,但他害怕在试图表达的时候减弱了他的感受。他安静地坐着,想知道他的表情中是否表达了他对这个生命来到他身边的感激之情。

“我遭受了难以忍受的痛苦,”泰斯卡门说,“但正是你向我揭露的这一切,马瑞斯,给了我力量,让我从那座火堆上爬了起来,向着希望前进。你看,我从来没有认识过像你这样的人,马瑞斯。在那个可怕的北方森林里,我对你的罗马世界一无所知。我知道阿卡莎女王的古老血之宗教。我曾经是她忠诚的血之神。我知道德鲁伊的崇拜,是呼应着埃及古老的饮血者邪教,这就是我所知道的一切。直到那晚,我把你抱在怀里,让你成为新的血之神,那时候你的心和灵魂倾倒在了我的身上。”

笑容消失了,泰斯卡门的脸上带着反思,他深色的眉毛紧蹙,眼睛眯成一条缝,他看着远处海面的泡沫。他继续说了下去。

“一千年来,我一直侍奉着‘母亲’,相信古老的宗教。我一直被囚禁着,等着信众把恶人带来;我检查他们的心脏,了解是非和真相;而后为‘树林之虔信者’处决他们,喝下他们宝贵的血。这样过了一千年。而我从未梦想过你的生活,马瑞斯。我是个出生在村庄的孩子,农民的孩子,而且,啊,他们告诉我,作为一个年轻人,这是多么荣耀,我足够漂亮,可以被献给‘秘密母亲’、‘永远统治的女王’,这对一个可怜的男孩,一个无知的男孩,是无法想象的。”

马瑞斯不想说一个字。这就是十几世纪前在那棵橡树里把他哄得平静顺从的声音。这是一个向他坦白秘密的声音,也让他获得了希望,他可能会在那一夜活下来,并以一种新的方式继续生活。他只想让泰斯卡门继续说下去。

“而后我看到了你的生活,“泰斯卡门说,”你的生活,在你传送给我的幻象中炽热地燃烧。我看到了你在罗马的华丽的家,看到了你礼拜的宏伟神庙,看到了那些纯洁高大的柱子,看到了被漆得色彩鲜艳的大理石男神女神,它们是如此辉煌地显现在眼前,我看到了你生活、学习、梦想、欢笑、歌唱和爱的那些彩色的房间。不仅是财富,你肯定会理解我说的。不是黄金。不是那些闪闪发光的马赛克。我看到了你的图书馆,我看到并听到了你的聪明和好奇的同伴们,我看到了你经验的力量,一个有文化的罗马人的生活,使你成为你的生活。我看到了意大利之美。我看到了肉体之爱之美。我看到了思想之美。我看到了大海之美。”

马瑞斯心中一震。但他仍然沉默不语。

泰斯卡门停了下来,眼睛仍然盯着远处的波浪。而后他的目光回到马瑞斯身上。他看了他一会儿,对丹尼尔笑了笑,后者正听得如痴如醉。

“直到那一刻,我才完全明白,”泰斯卡门说,“我们是我们所见一切和我们欣赏、理解的一切的总和。你是大理石地板上的阳光的总和,那里画满了神仙,他们笑着、爱着、喝着葡萄的果实;你也是你渡过的诗人、历史学家和哲学家的总和。你是你所珍视和选择的东西,以及你所爱一切的总和和源泉。”

他不再说话了。

夜没有任何变化。

在他们身后,清晨稀疏的交通在大西洋大道上移动。城市的声音在大西洋大道上奔驰着。这座城市的声音在大海沙哑的声音下升起又沉寂。

但马瑞斯已经改变了。永远改变了。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马瑞斯催促着。他脑海中闪现出许久以前在橡树中交换血液时的那种亲密感:“你去了哪里?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泰斯卡门点了点头。他仍然望着大海:“那个时代的树林很茂密。你记得它们。现代人对那片古老的森林毫无概念,那片野蛮的、古老的和年轻的树木荒野遍布欧洲——每个小村庄和村镇都必须为其生存而战。在那片林地中,我像一只蜥蜴一样滑行着。我以森林中的害虫为食。我以无法逃脱的东西为食,即使我无法无痛苦地行走,即使太阳一次又一次地在潮湿的山洞口追上我,夺走我更多的皮肤,因为我无法用这双手深挖入地保护自己。”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到后来,”他叹了口气,“我在一件低矮的小屋里发现了一个女人,一个白巫女,一个治疗师,人们也叫这种人女巫或巫婆。她的名字叫赫斯凯思。她和我一样都是丑陋的囚徒。

“但我恳求她的耐心。她无法摧毁我,我让她着迷,我的痛苦触痛了她的心。啊,这对我来说是如此了不起。你无法想象。我对同情心、怜悯心和爱又有什么认识?她怜悯我,好奇心在她心中燃烧。她不想让我受苦。在语言能以最简单的形式表达之前,纽带就已经形成了。

“即使在我最虚弱的状态下,我也毫不费力地为她创造了一些小奇迹,告诉她什么时候会有陌生人接近,在他们的脑海中搜寻他们要问她的问题,搜寻他们要她带给他们敌人的咒语。我警告过任何试图伤害她的人。一个邪恶的小伙子想谋杀她,我很容易就制服了他,并在她不置可否的眼神中,吸饱了。我能读懂她的思想,我发现了她内心的诗意,在布满疣子、麻子的皮肤,驼背的肩膀和畸形的四肢的不幸之下。我爱她。的确,她变得完整无缺,对我来说相当美丽——她也开始全心全意地爱我。”

他的眼睛越睁越大,仿佛他现在也在惊叹这一切:“在她的壁炉旁,我发现了我沉睡的力量,当火熄灭时,我如何用我的思想把火点燃,我如何让水沸腾。我保护她,她也保护我。我们拥有彼此的林婚。我们在某种境界中相爱,在那里,自然和超自然毫无意义。而后我把她带入了血中。”

他转身再次看向马瑞斯。

“现在你知道,这是对旧宗教的一种犯罪,与一个如此畸形的人分享血。旧宗教在我这一违抗行为中死去,一个新的宗教诞生了。”

马瑞斯点了点头。

“在那之后,我和赫斯凯思生活了六百多年,恢复了我的力量,身体和灵魂都得到了治愈。我们在乡下的村庄中打猎,以道路上的盗贼为食。但你那美丽的意大利,你那美丽的罗马世界——它如此激励着我——但永远不会成为我的,除了在我读的书中,在我从修道院偷来的手稿中,在我和赫斯凯思在我们简陋的炉灶旁分享的诗歌中。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很快乐,也很聪明。随着我们胆量的增长,我们深入到乡村领主的简陋城堡和要塞,甚至巴黎的街道,以满足我们对观察和学习的渴望。那是一段不坏的时光。

“但你知道,在血中的年轻人是怎样的,他们能有多么愚蠢。而赫斯凯思还很年轻,而且还是畸形着,当凡人一看到她就尖叫的时候,世界上所有的血都无法减轻她的痛苦。”

“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争吵,我们打了起来。她独自出击,我在家等待。我觉得她肯定会回来。但她被凡人捉住了,一群暴民以多取胜,他们把她活活烧死了,就像德鲁伊们想要烧死我那样。之后我发现了她的遗体。我摧毁了整个村庄,直到最后一个凡人男人、女人和孩子。但赫斯凯思还是离开了人世,看起来是这样的。”

“你复活了她。”

“不,那已经不可能了。”他说,“但发生了无限神奇的事,从那时起,赋予了我的生命以意义。让我继续说:我把她的遗体埋在一个巨大的废墟修道院旁边,在人迹罕至的深林深处,那是一些由粗糙的石头木头建成的粗陋建筑,僧侣们曾在那里学习、工作和生活。它周围已不再有任何田地和葡萄园,因为森林已经重新占据了一切。在这个杂草丛生的墓地里,我为她找到了一个地方,心想:啊,这神圣的土地,也许她的灵魂会得到安息。如此的迷信。如此的胡言乱语。但哀悼时总是胡说八道的最佳时机。我就住在附近修道院的一个旧书房里,在一个肮脏的角落中,一堆腐烂的旧家具下,由于不可知的原因,没人把它们带走。每天晚上起床后,我都会再次点燃放在她无名墓上的陶土油灯。

“在一个黑暗而悲惨的夜晚,她来找我了。我当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以任何方式去死,似乎都比继续活下去更好些。我在你的血中看到的那些辉煌的可能性,它们已经变得毫无意义——如果赫斯凯思不在我身边,如果赫斯凯思不在了。

“然后赫斯凯思就出现了,我的赫斯凯思。赫斯凯思来到了旧书房。在破碎的拱形窗户的光线下,我看到了赫斯凯思——就像我现在一样实实在在。那连‘血’都无法抚平的皮肤上的疣子和麻子,以及扭曲变形的四肢都不见了。这是我一直爱着的赫斯凯思,在营养不良和残酷的肉体残骸中那个纯洁美丽的少女。这是我全心全意地爱着的赫斯凯思。”

他停顿了一下,研究着马瑞斯。

“她是个幽灵,这个赫斯凯思,但她还活着!她的头发是亚麻色的,身体高而挺直。她苍白的手和脸闪闪发光,很柔软。另一个幽灵和她在一起,和她一样显形。这个幽灵叫格里姆特。是他帮助了她的幽魂,给了她慰藉,叫她如何在你我这样的眼睛面前出现。是格里姆特教她如何让这个形状变得坚实、持久,以便我可以伸出手来触摸她,我甚至可以吻她的嘴唇。我甚至可以把她抱在怀里。

马瑞斯什么都没说,但他自己也见过如此强大的鬼魂。虽然不经常,但他见过他们。他知道他们,但不知道他们是谁。

他等待着,但泰斯卡门陷入了沉默。

“发生了什么事?”马瑞斯低声说,“为什么它改变了你的生活轨迹?”

“它改变了一切,因为她一直与我在一起了,”泰斯卡门说,再次看向马瑞斯,“那不过是转瞬即逝的时刻,而随着每个夜晚的过去,她变得更加强大,更加巧妙地保持她的形体,而格里姆特,他强大的实体能骗过任何凡人,他与她一起在古老的修道院里分享我们的炉灶,我们谈论看不见和看得见的东西,谈论饮血者和进入古老女王的精怪。”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然后继续说。

“有关我们的物种和历史,格里姆特知道所有的事,那些我不知道的事,因为她几个世纪以来一直在观察女王体内的精怪阿梅尔的进程,他知道那些我从未听说过的发现、战斗和失败的状况。

“我们建立了一个联盟,格里姆特、赫斯凯思和我。只有我是真正的物理的存在,为他们提供了一些我从未完全理解的时间节奏。但就在那个地方,那个破败的修道院,我们签署了一个协议,我们在这个世界上的共同工作就此开始了。”

“那是什么工作?”马瑞斯问道。

“是为了了解,”泰斯卡门说,“了解为什么饮血者行走于世间,为什么精怪阿梅尔让这种奇迹成为可能,了解为什么鬼魂羁于世间,不能像其他灵魂一样不顾一切升天。了解巫师要如何指挥精怪,以及那些精怪是什么。我们在那座破旧的修道院里达成了决心,重建它的屋顶、墙壁、门洞,重新种植它的葡萄园、花园,我们也在学习。我们将发起我们自己的教派,不献给神或圣人,而是献给知识和理解。我们将成为一个教团勤奋而虔诚的学者,在这个教团中,只有物质才是神圣的,只有对物质及其所有奥秘的尊重才能支配其他一切。”

“你在向我描述泰拉玛斯卡,是不是?”马瑞斯说。他感到很惊讶:“你这是在解释泰拉玛斯卡的诞生。”

“是的,那是公元748年,用现在的历法来说。我记得很清楚,因为在我们第一次见面之后不到一个月的一个傍晚,我就去了附近的城市——穿戴整齐,带着格里姆特的金子,为了让我们能永久获得那座古老的修道院及杂草丛生的土地,保佑我们的小庇护所不受凡人世界的侵扰。我牵的头。但我们都签署了文件。我还保留着那些羊皮纸。格里姆特的名字写在上面,下面是赫斯凯思和我的名字。那片土地到现在仍然是我们的,而那座古老的修道院,仍然存在于法国的深山老林之中,一直是泰拉玛斯卡真正的秘密总部。”

马瑞斯忍不住笑了。

“格里姆特那时候就已经强大到很容易就混在人类之间,”泰斯卡门继续说道,“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他已经在他们中间呆了一段时间。不久,赫斯凯思也以同样的自信在人类之中活动,泰拉玛斯卡教团就这样开始了。啊,这是个很长的故事,但那个古老的修道院现在就是我们的家。”

“我明白了,”马瑞斯喘了口气,说,“当然了。古老的谜团得到了解释。是你,是你建立了它,一个饮血者,一个你称之为精怪的,还有一个你所爱的鬼魂。但你的凡人追随者,你的成员,你的学者,他们永远不会被告知真正的真相吗?”

泰斯卡门点了点头:“我们是第一批长老,”他说,“而且我们从一开始就决定,带入教团的凡人学者绝不能知道我们的秘密,我们的私人真相。

“多年来,许多生命加入了我们。我们的凡人成员蓬勃发展,吸引了来自各地、各方面的门徒。如你所知,我们建立图书馆和总部,以及凡人学者学习研究的处所,他们发誓,绝不评判神秘的、不可见的、可触及的不可知物。我们颁布了我们的世俗原则。很快,教团就有了它的章程、规则、条款和传统。很快,教团就有了巨大的财富。它拥有我们无法预料的力量和活力。我们创造了‘匿名长老’的神话,在每一代人选择一些人,只有被选择的人才知道,他们在一个秘密的地点管理着。但其实并没有这样的人类长老。直到现在,我们最近才确实任命了这样的的一个管理机构——并把教团的缰绳交给了他们。但我们一直对我们的凡人成员保守着我们到底是什么的秘密。”

“在某种程度上,我其实一直知道。”马瑞斯说。他忍不住问道:“但你描述的这个精怪,格里姆特,他是谁?他是从哪里来的?”

“当阿梅尔进入女王的时候,格里姆特就在那儿。”泰斯卡门说,“当双胞胎姐妹,玛凯莱和玛哈莱特,询问精怪阿梅尔的情况时,他就在那儿。是他给出了答案:阿梅尔现在拥有了他一直想要的东西。阿梅尔拥有了肉体。但阿梅尔已经不在了。这个使你、丹尼尔,还有我,拥有活力的东西,跟他是一类。如果精怪是彼此的兄弟姐妹,那他就是阿梅尔的兄弟。他是阿梅尔的亲属。他是阿梅尔在一个我们看不到、大部分时候也听不到的领域内的同等存在。”

“但他为什么要来到这里,与你们一起,”丹尼尔问道,“成立这个,泰拉玛斯卡?是什么吸引了他,这个物质世界?”

“谁知道呢?”泰斯卡门说,“为什么有人会不可抗拒地被音乐吸引,有人被绘画吸引,还有人被森林或田野的辉煌所吸引?为什么我们看到美丽的东西会流泪?为什么美会使人变得脆弱?为什么它让我们心碎?阿梅尔在埃及女王临终时盘旋在她身边,寻求吸她的血,寻求进入她,寻求与她的身体融为一体,寻求了解她的所见所闻和感受,而格里姆特变成实体的原因也是如此。”他叹了口气:“格里姆特来到这里,因为阿梅尔已经来了。格里姆特来此,因为他无法置身事外。”

沉默了许久。

“你们知道现在的泰拉玛斯卡是什么样的。它拥有成千上万致力于超自然的学者。但他们不知道,也必须不能知道它是如何诞生的。如今它的长老们是凡人了,它只能靠自己了。它很强大,有自己的传统,有神圣的信任,它不再需要我们这些让其诞生的人。然而,我们这些让其诞生的人,可以在任何时候都从它不懈的研究中受益,可以窃取它的档案来阅读它的宝藏,可以访问它最古老的记录或它最新的报告。但我们没有理由再控制它了。它现在完全靠自己了。”

“你们的目的一直是观察我们,观察阿梅尔的进展。”丹尼尔说。

泰斯卡门点了点头,但随后他耸了耸肩。他用张开的手做了一个优雅的手势:“是这样,但也不是。阿梅尔是带领队伍穿越时代的火炬。我们已经学到了很多东西,当然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学。伟大的泰拉玛斯卡教团将会继续下去,我们也将继续下去。”

他从丹尼尔看向马瑞斯。

“格里姆特也会了解更多,他自己是什么。赫斯凯思和所有的鬼魂也希望能完全了解自己。但我们现在和阿梅尔到达了一个我们一直知道会到来,并害怕着的时刻。”

“怎么讲?”丹尼尔说。

“我们现在看到的是,我们长期以来所担心的时刻,阿梅尔,吸血鬼之血的精怪,产生了自己的意识,并想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

“那声音!”马瑞斯低声说。那个声音。在他的思想中对他说话的那个声音就是阿梅尔。催促他去杀戮的声音就是阿梅尔。让一个饮血者杀死另一个饮血者的声音就是阿梅尔。

“是的,”泰斯卡门说,“在这些漫长的千年后,它产生了自我意识,它挣扎着去感知,去看,就像它在进入女王的身体和血液的最初时刻那样。”

丹尼尔听得目瞪口呆。他从长椅上下来,来到马瑞斯身边坐下,但他没有看其他人,而是陷入了自己的思考。

“啊,它从来没有真的无知无觉。”泰斯卡门说,“而且精怪们知道。格里姆特知道。只是它的自我的意识没有了。但意识一直在挣扎。你可以说,它经历了某种走向童年的婴儿期,现在它试图像孩子一样说话,像孩子一样理解,像孩子一样思考。而后它会长成一个人。如果可以的话,它会迅速脱离幼稚。而它用来看的透镜则是黑暗。”

马瑞斯静静地感叹着。最后他问道:“而格里姆特,它的精怪兄弟,他也像我们那样看得清楚,像我们说话、理解、思考的那样思考?他知道阿梅尔不知道的事?”

“不全是这样,”泰斯卡门说,“因为他并不是真正的血肉之躯,阿梅尔也一样。他仍然是个精怪,他学会了在我们之间变出人形,根据我们看到和听到的东西,他来磨练他的精怪之眼和精怪之耳,但他没有我们的感觉,也没有阿梅尔的感觉。而且他的生活在某种程度上,比我们的生活更加充满忏悔。

马瑞斯无法控制自己。他站起来,在铺地上慢慢地来回走动,然后走到柔软温暖的沙地上。这些精怪看我们的时候看到的是什么?他低头盯着自己的手,那么苍白,那么强壮,那么灵活,在每一个简单的人类动作中都是如此有力,又有着超自然的力量。他一直感觉到,精怪会被物质所吸引,不可能对此无动于衷,并且他们像人类一样,是有界限和规则的生物,即使他们并不可见。

在他身后,丹尼尔问道:“那么,它现在可以说话了,可以密谋去摧毁年轻人,而后会发生什么呢?它为什么要做这一切?”

马瑞斯回过头来,再次坐在长椅上。但他几乎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他想到了“声音”所有那些亲密的低语,所有那些阴森的口才,寻找着合适的音调。

“不断增加的年轻人削弱了它,”泰斯卡门说,“血液的扩散最终会削弱它。这是我的猜测,但只是一个猜测。我想,作为一个学者,我应该说这就是我的未验证假说。阿梅尔有其极限,尽管没人知道那在哪里。格里姆特与阿梅尔在精怪领域互相认识,但也无法描述。

“格里姆特是个强大的精怪,现在在他为自己制造的身体里,通过某种形式的以太磁力吸附在一起。啊,经过那么多世纪,泰拉玛斯卡的人对超自然科学的了解,也并不比以前多。我怀疑那个饮血者医生,法里德,已经比我们获得了无限多的东西。我们是以经验和历史的角度来处理这些数据。他则是以科学的方式接近它。”

马瑞斯没说什么。他确实知道法里德和赛思。大卫·塔尔博特曾告诉他法里德和赛思的事。但他从未见过这两人。他错误地认为,玛哈莱特不会容忍他们对纯科学的尝试。事实上,他自己也不十分感兴趣。他有自己的理由,选择远离其他饮血者,只与丹尼尔为伴。丹尼尔曾多次温和地说,想接近法里德和赛思,但马瑞斯从未认真对待此事。

“不管怎样,”泰斯卡门继续说,“这些无形的身体有其局限,阿梅尔也有局限。他不像古代女巫们所认为的那样,是个无限大的东西。隐形并不意味着无限大。而且我认为,现在他对自己身体的消耗感到不满。它——他——会限制人口,没人能够知道会有多严重。”

“也没有人会知道他是一直没有意识的,”马瑞斯说。他想起了很多事情,很多事情。“如果在两千年前,”他问道,“是阿梅尔让亚历山大的邪恶长老把母亲和父亲留在了太阳下呢?他知道,以某种方式,在某种程度上,母亲和父亲会活下来,但外面所有年轻人都会被烧死,而像你这样年龄的人也会遭受痛苦。如果阿梅尔知道这件事呢?”

“当阿卡莎苏醒时,”丹尼尔问道,“当她去找莱斯特时,那也是阿梅尔干的吗?”

“这我们无法知道,”泰斯卡门说,“但我敢打赌,当宿主里没有更猛烈的思想,来争夺他自己汹涌的思想时,他就是更经常、更强烈地觉醒。”

汹涌。这似乎是一个完美的词,马瑞斯同意。对于他自己的思考,这也是个完美的形容。他正在试图回忆许多事情,几个世纪以来他喝阿卡莎的血的时刻,被认为来自她的幻觉所摆放。但如果它们不是来自她的呢?如果那是来自阿梅尔的呢?

“那么这就是它的目标吗?”丹尼尔说,“我是说,他的目标。是要把我们限制在一个小群体中吗?”

“啊,我想他的梦想是比这更大的成就。”马瑞斯说,“谁知道他的最终目的可能是什么呢?”

“他很愤怒,”丹尼尔说,“当他进入我的大脑时,他会发怒。”

马瑞斯打了个寒颤。他曾如此希望这一切会不知不觉地过去,靠他自己把部落的存亡掌握在手心里的时候已经过去了。难道两千年来他没有关心过母亲和父亲吗?但他现在知道,他不能再袖手旁观了。

“你想让我们做什么?”丹尼尔问。

“加入路易和阿尔芒以及本吉的行列。无论发生什么事,你们这些被这个东西激活、并依赖它的饮血者,必须聚在一起,准备采取行动。现在就去找他们。如果你去了,其他人也会去。”

“而你不属于我们中的一员?”马瑞斯说,“你自己不来?”

“我是,我也不是。我很久以前就选择了泰拉玛斯卡人的道路,也就是,观察但绝不干预。”

“我不认为那个古老的誓言现在有多么重要。”马瑞斯说。

“我的朋友,想想你在说什么。”泰斯卡门说,“我把我的生命交给了格里姆特,此后我也把它交给了他和我的泰拉玛斯卡长老伙伴们。我是他们之中唯一的饮血者。我现在怎么能离开他们?”

“但你为什么要离开?”马瑞斯坚持说,“你为什么不帮助我们?你自己说过,格里姆特进入实体世界就是为了观察这个东西,阿梅尔。”

“如果格里姆特决定必须要摧毁阿梅尔所在的身体呢?”丹尼尔问。他说得很平静,很讲理,仿佛他没有为此恐惧。“我的意思是,上次是阿卡莎的灵魂被消灭了,而不是那个让她有活力的东西。如果这个东西被消灭了,那我们都会死。”

“啊,但不是泰拉玛斯卡判决了阿卡莎身体和灵魂的死亡,”泰斯卡门说,“是玛凯莱杀了她,而玛凯莱和她的孪生姐妹移走了圣核。我们自己没有做出任何决定。”

“因为你们没必要,”丹尼尔说,“难道不是这样吗?”

泰斯卡门耸了耸肩。他用手做了个同意的小手势。

“而现在,你们可能会做出决定,这就是你要告诉我们的。”丹尼尔说,“你和格里姆特、赫斯凯思以及其他跟你在一起的人,如果还有其他精怪长老也跟你们在一起的话——你们可以决定,认为阿梅尔他本人应该被毁灭。”

“我不知道,”泰斯卡门轻轻地说,“我只知道,我会和格里姆特在一条阵线。”

“即使你也可能被消灭?还是你确定自己会像赫斯凯思那样回归?”

泰斯卡门再次举起双手,但这次是防御性的。“丹尼尔,”他轻轻地说,“说实话,我不知道。”

马瑞斯沉默了。他正在鼓起勇气,真正的勇气,他先要说,如果这是必须发生的事,我将会支持它,但他并不是完全有这种勇气。他的心里想着这种事的可能性,想有一些机会来控制这个声音,而不会涉及他——马瑞斯——及他所知之人的死亡。

“它只杀死饮血者,”他说,“那为什么它要为此而被灭掉?现在它对这个世界,也没有进行真正的破坏性侵入。”

泰斯卡门的脸无法看清,除了它的和蔼,它的温柔。

“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们并不打算保持冷漠,”泰斯卡门说,“我们和你们在一起。这就是我来这里的原因。到时候,格里姆特会来找你们。我确信这一点。但那会是什么时候,我不知道。格里姆特知道很多事情。我们是你的朋友。回想一下你自己的生活,回想一下泰拉玛斯卡人曾如何支持你,安慰你,帮助你找到潘多拉。我们从未真正成为你的敌人,或任何饮血者的敌人。确实,我们也有过争斗,当凡人成员被带入血中时。”

“啊,是的,我亲爱的老朋友雷蒙德·加兰特确实帮过我,”马瑞斯说,“他把他的整个生命都给了你们,他死的时候却不知道是谁成立了他的教团,他死的时候都不知道我们是谁、是什么。”

“好吧,他可能确实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死去了,”泰斯卡门说,“但他现在和我们在一起。从他死的那天晚上起,他就一直和我们在一起了。当他的灵魂盘旋在那里时,我也在那儿,在总部。那些聚集在他临终之所的人,无法看到它,但我看到了它。他现在确实是我们之中的一员了。他现在就像我的赫斯凯思一样被锚定在了实体中,与其他的鬼魂一样,跟我们在一起。”

“我就知道,”丹尼尔轻轻地说,“当然了。这些年来,你会收集赫斯凯思那样的其他鬼魂。”

马瑞斯感到很惊讶。他几乎被感动得泪流满面。

“啊,是的,马瑞斯,你会再次见到你亲爱的雷蒙德,我向你保证,”泰斯卡门说,“你会看到我们所有人——确实还有许多人——我们的愿望不是让这个世界的饮血者灭亡。从来不是。但请允许我们的老套谨慎,我们的老套被动,即使是现在这个时代。”

“我明白了,”马瑞斯说,“你想让我们作为一个部落走在一起,这也是本吉想要的。你想让我们在面对这一挑战时尽最大的努力——不需要你的干预。”

“你是个了不起的存在,马瑞斯,”泰斯卡门说,“你从未向任何花哨的、幻想的或迷信的东西跪拜过。其他人现在需要你。而这个阿梅尔,他了解你,而你对他的了解也许比你想象得要多。我是由母亲制造的。我有那种直接而纯粹的原始血液。但你所拥有的甚至比我所得到的更多。而这个声音,如果他要被理解、控制、教育,无论发生什么,你肯定要扮演一个角色。”

泰斯卡门起身,但马瑞斯仍然握着他的手。

“你现在要去哪里,泰斯卡门?”他问。

“在与你和你们的同类见面之前,我们自己也必须会面。”泰斯卡门回答,“相信我,我们最终会去找你们的。我确信这一点。格里姆特想帮忙。我确信这就是格里姆特想做的。我很快就会再见到你。”

“请你把我的爱带给我宝贵的雷蒙德。”马瑞斯说。

“他知道你爱他,马瑞斯。”泰斯卡门说,“很多次他都在关注你,靠近你,看到你的痛苦,想要干预。但他对我们,以及我们缓慢而警惕的做法很忠诚。他是泰拉玛斯卡人,就像他活着时一样。你知道我们的老格言:‘我们观察,我们一直在这里。’”

现在离日出还有一小时。

泰斯卡门拥抱了他们两人。然后他就走了。就这么走了。他们独自站在沙滩上,风从一望无际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掠过,他们身后那座庞大的城市慢慢出现在晨曦中。

第二天晚上,马瑞斯只用了不到一小时时间,就用电话跟他的凡人代理人做出了所有的安排,把他们的财产和衣服之类的运到了纽约。他们会像往常一样住在上城区的一家小旅馆里,那里有一套房间一直为他们准备着。一旦他们到达纽约,就会讨论何时去找本吉、阿尔芒、路易和受祝福的西比尔。

丹尼尔对他们的行程感到非常兴奋。丹尼尔想和其他人在一起,马瑞斯知道这一点,他为丹尼尔感到高兴,但自己却充满了不详的预感。与泰斯卡门的遭遇刺激了他,这一点毋庸置疑;他实际上还在从那震惊中回神。

丹尼尔无法理解这件事的重大。是的,丹尼尔实在一个充满无数冲击的时代生于黑暗的。但是,在那之前,丹尼尔已经出生在一个有着无数变化和冲击的物质世界了。他从来不知道,过去时代的沉闷和疲惫。他从来没有理解过,那种时代里,世界上大多数人出生、生活和死亡时那种顽固的悲观主义和认命态度。

但马瑞斯度过了几千年,他知道在这几千年既有痛苦也有欢乐,既有黑暗也有光明,其中任何激进的变化,常常以失望和失败告终。

泰斯卡门。马瑞斯几乎都不能确信他曾见过他,与他说过话,发生了那么重大的事情——那个树林里的老神还活着,他口齿伶俐,雄辩滔滔,同时指出了过去与未来的道路。马瑞斯早年历史的巨大黑暗部分如今燃起来鲜活的色彩,并促使他为自己的生活寻找一条连贯的线索。

但是,还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他无法停止思考所有那些很久以前的插曲,当他躺在阿卡莎的胸前——作为她的看护者,她的守护者——倾听着她的心跳,试图揣摩她的想法。他,一直在她体内,这个异类生物阿梅尔。而现在阿梅尔也在马瑞斯的体内。

“是的,我就在你身体里。”声音对他说,“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接下来是一片寂静。空无一人。还有一个挥之不去的威胁回声。

Faithful of the Forest “森林之虔信者”

Secret Mother “秘密母亲”

Queen Who Reigns Forever “永远统治的女王”

发表回复

您的电子邮箱地址不会被公开。 必填项已用*标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