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斯特王子》第25章 莱斯特:爱之花园

第二十五章 莱斯特:爱之花园

            

这是一片广阔的空间,有砖墙环绕,两边是大约三层楼高的橡树,树叶翠绿。这里花团锦簇,小径在花丛中蜿蜒曲折,隐藏在树根和灌木丛中的电灯照亮了这一切,草地上的日式石灯笼闪烁着微弱的火光。

曼哈顿沉闷而舒缓的轰鸣声仿佛将它包围起来,就像它身后的两侧高楼的昏暗轮廓一样。显然,是这三栋联排别墅的花园连接在了一起,形成了这个小天堂,这个经过精心照料的地方,似乎就像新奥尔良的古老庭院一样葱郁而充满生机,与周围喧闹的世界隔绝开来,只为那些知道它秘密或拥有它威严大门钥匙的人而存在。

玫瑰与我一起坐在长椅上。她在发呆,沉默不语。我一言不发。有什么好说的呢?她穿着白色的丝绸长裙,在我身边就像一个仙女,我能噶觉到她的心脏在快速跳动,能听到她发热的头脑中苦苦挣扎的思想。

我用右臂紧紧地抱着她。

我们凝视着这片小小的原野,这里有浓密的粉色绣球花和灿烂的马蹄莲,有匍匐在树干上的牵牛花,还有闪闪发光的白色栀子花,散发出最醉人的芬芳高出的天空反射着光。

他们仿佛凭空出现。法里德,怀里抱着这个光芒四射的凡人男孩。片刻之后,我们看到他们站在后墙边,站在庄严的树木长廊前,那个男孩——那个年轻人——在法里德犹豫不决的黑色身影之前,向我们走来。

玫瑰跑向他。她冲向他,他立刻将她拥入怀中。

如果我在这世界上的任何地方见到他,我一定会被他与我的相似之处惊呆了,那一头明亮的金发,就像我的头发在被黑暗之血点亮、并经过反复灼烧变得发白之前的样子。那是我认识的一张脸,它曾经的样子,饱满而自然,现在正看着我,这张脸与我自己曾经的男孩此相似。

我在他身上看到了我的兄弟们,我那些早已被遗忘的兄弟们,他们死在奥弗涅山区,无人悼念,在那些革命和毁灭的可怕日子里,被一群憧憬着崭新世界的农民遗弃在那里,任由尸体腐烂。一连串的感觉让我猝不及防——干草堆上阳光的气味,客栈阳光房间里的稻草床,酸酸的葡萄酒的味道,还有从客栈窗口看到的醉生梦死的景象,那座破败的城堡,我出生的地方,从岩石中拔地而起,仿佛一个畸形而又自然的赘生物。

玫瑰温柔地放开了他,我把他抱在怀里。

他的身高已经超过了我,而且比我更结实、健壮,他是现代富足时代的人类孩子,从他的内心深处流露出一种令人感动的慷慨精神,一种强烈的好奇心和求知欲,一种爱,一种被充盈的意愿。他完全没有恐惧。

我一遍又一遍地吻他。我情不自禁。他的皮肤是如此芳香无暇,这双看着我的眼睛没有一丝邪恶,也不认为我或者我们是邪恶的,虽然我无法理解这一点,但我还是为之感到温暖,几乎热泪盈眶。

“父亲。”他低声说道。

我不知所措地点点头,然后喃喃地说:“看起来是这样,事实也是这样。世界从未给过我这样的珍宝。”但这些话显得多么无力。

“你不生气吗?”他问。

“生气!我怎么会生气呢?”我回答道,“我怎么可能生气?”我再次拥抱他,尽可能地抱紧他。

我无法想象他的生活,根本不可能,眼前闪过的花蜜啊支离破碎,根本无法形成一个我可以理解的故事。

突然,“声音”压倒了我。

“及时行乐吧!”声音愤怒地说,“享受吧,因为你时日无多了。”它开始高声唱起一首丑陋的拉丁语赞美诗,其中的可怕隐喻我已经听过许多次了。

我听不见维克多在对我说什么。那声音势不可挡。我试图打断它,但它仍在不停地唱着赞美诗。玫瑰站在维克多身后,维克多转过身,用胳膊搂住了她。她显然很害怕。

我看到玛凯莱就站在旁边。玫瑰也看到了她。她与杰西、大卫在一起,显得很茫然,但也很镇静——像方解石一样洁白,缠结在一起的红发在花园的灯光下闪闪发光。她的长袍又皱又破。双脚裸露着。

大卫和杰西领着她走向联排别墅后方的台阶,但她在看到维克多的时候盯着他看,虽然她仍然跟着他们,但脚步放慢了。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就停了下来。

她的眼前闪过本尼迪克描述的闪回,本尼迪克现在就在花园里,和赛思在一起。玛哈莱特和玛凯莱在一起,坐在某个安静祥和的地方。我看见了。声音在叽叽喳喳地说话。那是阳光下的一片绿地,双胞胎眉清目秀,十分年轻。就在那一瞬间,她们似乎都在看着我,她们是另一个春天里死去已久的女儿们,然后这一切都消失了。

“你能看到这一切吗,声音?”我问道,“你看到那个地方了吗?”

“看到了,是的,我看到了,就像你看到的那样,因为你看到了,是的,所以我才看到了,我知道这地方,我是这里的精怪!但那又怎样!”

声音继续咆哮着,咆哮着它的咒骂,有许多具象的古代语言如今已经没什么实际意义了。“一座坟墓!”他呻吟道,“一座坟墓。”

她继续走进屋子,坟墓,然后悲惨地哭泣着的本尼迪克紧随其后,甚至没有朝我们的方向看一眼。这个本尼迪克是个如此顺从和失败的形象,与他的制造者一样漂亮,有着一双悲伤泛红的眼睛,走起路来举止现代、随意,没有老一辈人毫不费力就能体现出来存在感。你会以为他只是个孩子、是个哪儿来的学生、只是个男孩。

赛思停了下来。

“你想对他做什么吗?”他问我,“他们两个?”

“你在问我吗?”我有点生气地说,“也许我们应该搞个议事会决定这问题。”我几乎听不到自己的声音,“我只是发誓了把断肢还给罗沙曼德,但之后呢?”

“杀了他们两个。”声音说,“他们辜负了我。残忍地杀了他们。”

“其他人显然会接受你的决定,”赛思说,“你现在是我们的领袖。为什么还等待一个议事会?下命令吧。”

“我还没有真正地被任命为统治者,不是吗?”我说,“如果我真的被任命了,也会在他们被处死之前,先召开一个议事会。先让他们在这里活着吧。”

声音咆哮着。

我对塞斯说话的时候,维克多站在那里盯着我,好像我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语气都让他感兴趣,让他全神贯注,让他目不转睛。

“如你所愿,”赛思说,“但我怀疑,如果你把他们两个都终结了,也不会有人质疑你。”

终结。真是个好词。“如果真是这样,那真是太不行了。”我回答道,“不会这样的。”

这就是他对君主制的理解,不是吗?绝对的暴政。很高兴知道这一点。

即使他读到了我的想法,也没有任何表示。他点了点头。

而后他与本尼迪克继续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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