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科尔的眼皮颤动了一下，然后猛地睁开。波伊尼沾满鲜血的脸在他的视线中游移不定。他感到恶心和紧张。他知道自己本该很疼痛，但他几乎不能察觉自己的身体。波伊尼显然给他注射了止痛药。科尔尝到了嘴中的血腥味，还有别的——巴克塔糖浆味。
波伊尼的五官开始变得清晰对焦。一颗爆能束在罗迪亚人的绿色脑袋左侧烧出了一道深深的沟壑。伤口因刚涂上的巴克塔而闪闪发光，但他怀疑这种神奇物质是否能完全管用。
他的记忆迅速恢复。他打起精神，试图坐起来。
“等等，船长。”波伊尼说。他的声音虚弱而沙哑：“再休息一下。”
科尔没有理会他。他猛地挺起身子，脸立刻就栽在了坚硬的地板上。他听到鼻尖发出了咔嚓声，感觉到一滴血从他的小胡子上留下来，滴到他的下唇上。
他开始拖着自己穿过地板，来到蕾拉身边，她的身体一动不动——当手指擦过她的脸时，她一动不动，且冰冷。
波伊尼突然又回到了他的身边。
“她死了，船长。”他痛苦地说，“当我来的时候，已经无能为力了。”
科尔爬过最后一米到蕾拉身边。他把右臂搭在她的肩上，把她拉到自己身边，静静地哭泣了许久。
“你得回来啊。”他在抽泣间轻声说道。
然后他转身，瞪着波伊尼。
“你该叫我死。”
波伊尼显然已经预料到他的愤怒。
“如果你本来就要死了，我就叫你死了。”他把科二的破衬衫拉到一边，露处下面厚厚的铠甲：“防弹衣吸收了大部分火力，但你有内伤。”他看了一眼科尔破烂不堪的左大腿，然后俯身检查他的前额：“我已经尽力处理了你的伤口了。”
科尔把手举到头上。蕾拉的爆能枪射出的爆能束，烧掉了他头部右侧的所有头发，留下的伤口与在波伊尼脑袋上的一样深而残破。
“你在哪里找到的——”
“门边柜子里的急救箱。巴克塔贴片已经过期几个月了，但还有足够的效力叫我们维持一段时间。”
科尔把手伸到鼻子下，断断续续地吸了一口气：“你的头……”
“骨折，还有烧伤。但我给自己喂了跟你一样的止痛药，在健康允许范围内。我差点过量了。但至少我现在只看到一个你。”
科尔设法坐了起来。环顾房间，他发现他杀死的人仰面朝天躺在地板上，就在爆能枪把他打倒的地方。除此之外，房间是空的。他回头看着波伊尼。
“他们为什么不结果了我们？”
“这本不该发生的。我觉得哈瓦克恐慌了。”
科尔想了一会儿：“不，绝地盯上我们了。他们希望我们能被找到。”他停顿了一下，然后补充道，“但他还没有傻到，我会因为某种跑偏的荣誉感，而对这次任务保持沉默。”
“我敢打赌他是指望你不会背叛洛普和其他人。”
科尔缓缓点头：“哈瓦克没看错。但如果有机会，他会后悔没杀了我。”他努力用未受伤的右腿站了起来：“他们还有人在仓库里吗？”
“只有海关人员锁在走廊里。货舱空无一人。”
科尔向罗迪亚人伸出手臂：“扶我起来。”
波伊尼把他拉起来时，他畏缩了一下。他小心翼翼地把左脚踩在地板上，差点瘫倒在地。
“我需要一个拐杖。”
“我会给你找点东西。”波伊尼说。
科尔用他的好腿保持平衡。他以为自己再看到蕾拉的时候，心脏都会炸裂，但还是强行向下看。
“我们有些人天生就是会被背叛。”他低声说道，“我无法补偿你，蕾拉。但我可以用我所剩的一切，为你报仇。”
罗迪亚人用一根管子和一块布垫着的塑料支架制成了拐杖，科尔撑着它，跟着波伊尼走进了走廊。被捆绑蒙眼的海关人员几乎没有注意到他们，他们悄悄地朝着仓库的太空港入口移动。被蕾拉抢了衣服的女特工，在波伊尼上船后给了她一枪后一直昏迷不醒。
尽管卷帘门是关着的，但前厅还是有声响，有起飞和着陆的噪音。反重力橇仍在布满锯末的地板上方一米处盘旋，其他的一切都和科尔记忆中一样。
波伊尼在房间里打量了一阵，然后走到地板中央，距离反重力橇两米处。
“这里曾有个货箱。”
科尔盯着锯末上的痕迹：“这箱子要装武器太大了。”
环顾四周，两人同时发现了便携式全息投影仪。它放在其中一艘反重力橇收起的着陆支柱上。波伊尼先到了那儿。他把它放在橇上，启动了。当那设备开始循环播放其储存的图像时，科尔一瘸一拐地走了过去。
“峰会大厅。”在看到坐落于山顶之上的宏伟的圆顶建筑三维图像时，他说。
波伊尼让图像再次循环播放，当设备显示树木繁茂的山峰和通往大厅的四条宽阔大道的远视图时，他停下了设备。
“我们之前看到的屋顶群有利位置，”波伊尼说，已经开始对图像进行反向扫描，“哈瓦克可能正计划在到达峰会之前，攻击瓦洛伦。”
科尔一边想着，一边扯着自己的胡子。他指了指全息投影仪：“他不是忘了拿这个了。他希望它被发现——正如他希望我们被发现。”
突然，波伊尼矮身到一个反重力橇下方：“这是他可能没想到会被发现的东西。”他站起来时说。
科尔眯起眼睛看着波伊尼拿给他的短粗金属圆柱体：“抑制栓？”
“但是是不常见的品种。”波伊尼把栓抬到眼前，“类似于跟我们在‘税收号’上开火的那些安保机器人上的，但进行了修改，以适应更先进的机器人。也许是战斗型号。”
“哈瓦克有一个机器人。”科尔说，基本是自言自语。他的眼睛在地板上搜寻着：“就是箱子里的东西吗？还是只是个单独的抑制栓？”
波伊尼露处怀疑的表情：“星云阵线使用机器人？这不可能。”他又看了看栓，“有一件事是肯定的，船长。这栓曾经在机器人体内。我可以看到有工具撬出来的痕迹。”
科尔接过抑制栓，攥紧了拳头。
“我警告哈瓦克，星云阵线的某个人已经将我们攻击‘税收号’的计划，通知了司法部。假设他在决定计划这次行动的时候，已经采取了额外的预防措施。”科尔看着波伊尼，“哈瓦克说，前线把绝地引诱到了阿斯梅鲁。这可能意味着，在科洛桑对瓦洛伦的暗杀，也是一个诡计，意在转移对埃里亚杜的注意力。”
“好吧。”波伊尼不确定地说。
科尔瞥了一眼全息投影仪：“哈瓦克让我们和全息投影仪被当局发现……”他邪恶地咧嘴一笑，“我不确定哈瓦克打算怎么做，波伊尼。但我想我知道，他打算做什么。”
“船长？”罗迪亚人疑惑地说。
科尔把抑制栓塞进胸前的口袋里，开始一瘸一拐地向走廊走去。
波伊尼跟在他身后，指了指全息投影仪：“我不该把它删除了吗？”
科尔摇了摇头：“把它藏在显眼的地方，就像哈瓦克做的那样。我们要找到它的唯一方法，就是确保其他人都继续追着自己的尾巴。”
在塔金副总督府邸的正门外，瓦洛伦、塞·塔里亚和科洛桑代表团的其他成员，正在等待他们的反重力房车的到来。时髦的束腰外衣和锦缎披风再次成了常见之物，除了安保人员，而他们的人数几乎与外交官一样多。
“我相信，您与我们在一起很愉快。”塔金对瓦洛伦说。
“非常愉快，”瓦洛伦回答，“如果你将访问科洛桑，请允许我像你进行同样的接待。”
塔金不露齿地微笑：“最高议长，我希望，科洛桑有一天会成为我的第二个家。实际上，整个核心世界，从科洛桑到奥德朗。”
“我相信一定会的。”
参议院卫队长拿着一张耐纸走近。在他肩上的不是惯用的礼仪步枪，而是最先进的爆能枪。
“我们有反重力车的路线了，最高议长。”
“我可以看看吗？”塔金问道。
守卫向瓦洛伦寻求许可。
“让他看看吧。”
塔金仔细地阅读了耐纸：“有点迂回——也许是不必要的。但我们按时到达峰会大厅应该没问题。”他瞥了一眼通向公馆的长路，“总督应该马上就到。那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塔金正要再补充一些，这时一辆陆行艇进入视野，快速驶向他和瓦洛伦所站的地方。
“这又是怎么了？”当双人交通工具在房子前停住时，塔金问。
没穿绝地斗篷的阿迪·加利亚和塞西·廷，从悬停的载具上下来，直奔瓦洛伦。
廷说话了。
“最高议长，有麻烦了。我们已经确认有星云阵线雇佣的刺客，破坏了埃里亚杜的安全。奎-刚·金和其他几名绝地已经前往太空港，希望能拦截住他们。”
“这危险已经不再是猜测了，最高议长。”阿迪认真地说道。
瓦洛伦的额头因恐惧而皱起：“希望他们能抓到。”他最后说，“我不会让峰会中断。”
廷和阿迪点了点头：“您现在同意让我们陪您了吗？”廷问。
“不行。”瓦洛伦平淡地说，“面子工程必须要做好。”
阿迪狠狠滴看着他：“那至少同意打开您车辆的防护力场吧？”
“我也完全坚持这个。”塔金插嘴道，“埃里亚杜有义务确保您不会受到伤害。”
瓦洛伦显然很不情愿，点了点头：“直到我们到达峰会的地面为止。”
塔金顿时气得涨红了脸，转身看向站在他身后的一群埃里亚杜安保人员：“确保街道被清理干净。逮捕任何你们有理由怀疑的人。不要担心是否合法。采取任何必要的措施。”
当奎-刚、欧比-万、维婕尔和基-阿迪-芒迪到达海关仓库的时候，埃里亚杜的安保人员已经在那儿了。
一名人类特工正将扫描设备对准停在入口处的几辆反重力橇，这些橇仍然支撑着十几个又高又窄的货柜，但舱门打开，里头是空的。在大空间的其他地方，他们正在审问一群愤怒的海关人员。
身着制服的安保人员从灯光昏暗的走廊进来。他身后跟着两名有绿色鳞甲的昆虫种两足生物，他们有黑色的大眼睛、短而隆起的鼻子和没有牙齿的嘴巴。
奎-刚看到欧比-万张大了嘴。
“韦尔派恩人，”他解释道，“胸部的器官让这个物种能够通过无线电波进行交流。但他们也可以在翻译设备的帮助下，理解并讲基本语。他们敏锐的感官让他们很擅长细节工作。”
“韦尔派恩人。”欧比-万说，惊奇地摇了摇头。
看到四名绝地武士，指挥官走进了他们，而这两名外星人开始仔细检查满是木屑的地板。
奎-刚介绍自己和其他两个人。
“在后室有两个死人，”指挥官说，他给了维婕尔跟之前欧比万看韦尔派恩人时一样的表情，“一名男性、一名女性，都死于近距离发射的爆能束，但来自不同的武器。地板和墙壁上的碳划痕表明这是一场全面的爆能枪战斗。血迹显示，逃跑的战斗人员之中，至少有一名是罗迪亚人。”巴克塔贴片、合成肉和一些未知的东西被从房间的医疗箱中拿走了。我们正在等待指纹和手印分析的结果。”
“科尔船长的搭档是罗迪亚人。”奎刚说。
指挥官在数据板上记下了这件事，然后指着这群海关人员：“他们被不少于八名的全副武装袭击者吓了一跳，其中大多数是人类，但至少有四名尼科托人和两名比思人。
“在突袭后，他们被藏在了走廊里，因此并不能提供太多的信息。但那边那个女人，是恐怖分子所征用的海关船的总长。她认出密室里死去的女性，是她所登上的科雷利亚货船的船长。她因为被注射了药剂，所以仍然有些头晕，但她说她还看到了一名罗迪亚人，还记得看到过一名戈塔尔人和几个人类男性。
“每个人似乎都是从太空港服务道路的后门离开仓库的。我们假设他们驾驶了掠行艇或者陆行艇。”
指挥官走到房间中央，挥了挥手：“这里的一切都没变样，除了我们在橇下面发现的一小块硬件。”
奎-刚和另一名绝地，跟着他的手指来到了一个便携式全息投影仪旁，它被放在了一个货箱顶上。
“不管怎样，科尔都不是个粗心大意的人。”奎-刚说。
“我们也觉得这是刻意而为的。但即使是专业人士也会犯错。”
指挥官走向全息投影仪。他正要启动，一名助手就闯了进来。
“指挥官，韦尔派恩人说，有十多个人的痕迹，其中一些是从这些高的集装箱内来到了这里。在某一时刻，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都聚集在了一个应该是板条箱的地方，就在这儿，也许是为了观察全息投影仪里的图像。其中有一名戈塔尔人，他也来自那些集装箱之一。在倒数第二个容器，以及那里的地板上，发现了大量毛皮。”
“打起来了？”指挥官问道。
“可能是，先生。当戈塔尔人感到惊讶或害怕的时候，他们会容易脱毛。”
“他怕什么？”
“不好说，先生。”
指挥官从他的数据板抬起头：“还有别的吗？”
“沿着走廊往回走的足迹。有一对肯定是罗迪亚人的。后室的血可以解释为什么这罗迪亚人回到房间时走路不稳。陪他回到这里的那人也不是很好，他用一根拐杖支撑着自己左半边身子，那是个用管子做成的临时拐杖。房间里到处都是这两个伤员步行的脚印。那罗迪亚人从其中一个反重力橇下面去处了一些东西，但我们无法确定那是什么——除非就是这个全息投影仪。有证据表明，这两个人和其他人一样从后门离开，但他们一直在步行，至少是在他们到达拐角处的公交点之前是这样的。”
指挥官做完笔记，看着奎-刚：“你对这一切有什么想法？”
“科尔船长、罗迪亚人和那个女人，一定是在后室遭到伏击了。”
“伏击？被哈瓦克？”
奎-刚点了点头。
“哈瓦克以为那三人都死了？”
“不，他希望我们能找到活着的科尔和罗迪亚人。”
“他为什么要冒这个险？”指挥官问道。
奎-刚看着他：“因为他想让我们偏离线索。”
指挥官挠头想了想。
欧比-万把全息投影仪推向他：“让我们看看，能从这里发现什么。”
durasheet 耐纸
Verpine 韦尔派恩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