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斯特王子】第十七章 格雷戈里:三位一体之门,要跳舞吗

第十七章 格雷戈里:三位一体之门,要跳舞吗?

 

“我知道,”阿尔芒说,“但是,有你这样年龄和权力的生物,为什么会让莱斯特去做什么领导?”

他正在和格雷戈里·杜夫·科林斯沃思说话,他们坐在上东区“三位一体之门”深处的沙龙中——这三座联排别墅在后方由这个玻璃门廊连在一起,就像南方古老豪宅中的服务长廊似的——他们旁边的玻璃墙通向一个亮着灯的、由瘦高的橡树和大量夜间绽放的花朵组成的神奇花园。格雷戈里得说,这就是纽约的天堂,如果他见过天堂的话。

“如果我想领导我们的部落——就像本吉称呼的那样,我早就这么做了。”格雷戈里说,“我会站出来,说明自己的身份,参与进来。但这不是我倾向于做的。听着,我已经被过去两千年的历史所改变。我也为自己记录这些改变。但在某些很真实的方面,我仍然还是那个曾经睡在阿卡莎床上的年轻人,成天想着什么时候会被谋杀,以满足她的国王恩克尔的嫉妒。我后来指挥饮血者们,是的,女王之血,但也是在她的残忍领导之下。不,我在这么长时间内都处在热情的参与者的位置,我可不想把这个奢侈的位置让出来,自己去套上领导者的枷锁。”

“但你认为莱斯特会吗?”阿尔芒问。

这是令人不安的——格雷戈里想——这张与他对峙着的孩子气的脸,这张天使般的脸,有一双温暖的棕色眼睛和柔软的栗色头发,但令人不安的是,这一切都属于一个已经在血中存活了五百年的不朽者,他曾两次成为领导者,因其如铁般坚硬无情,但从这张脸上什么都看不出。

“我知道莱斯特会,而且他能这么做。”格雷戈里说,“莱斯特是唯一的饮血者,以各种方式真正地被整个不死者世界所了解。是唯一的一个。如果他们没有读过他的书,也看过他的小电影,或听过他的歌。他们认识他,他的脸,他的声音——他们觉得自己认识这个有魅力的存在本身。只要‘声音’的危机一过去,他就会领导大家。他必须领导大家。本吉自始至终都是正确的。如果建立一个统治集团、集中我们的资源,可以获得很大的好处的话,为什么我们还要继续群龙无首、一团散沙呢?”

阿尔芒摇了摇头。

在有着脆弱白百合和精致的紫藤的玻璃花园房间中,他们坐在一张白色大理石桌子旁,坐在两张刷了白漆的奇彭代尔中式椅上。格雷戈里一如既往地穿着他那套完美无瑕的三件套羊毛西装,头发剪短,而阿尔芒,这个长发天使,穿着一件简朴但颜色漂亮的酒红色外衣,上面有明亮的金色纽扣,里面是白色、几乎发光的丝绸衬衫,一条厚厚的白色丝巾作为领带缠在他的脖子上,折进敞开的衬衫领口。

“这对你和路易来说是好时光,是不是?”格雷戈里问道,花了一点时间深呼吸,感受这一刻,吸着彩绘花盆里百合花的香气,看着阿尔芒身后墙上花架垂下来颤抖的紫藤,紫色的花朵像一簇簇抽象的葡萄。紫藤花总让格雷戈里想到葡萄……

“是的,是好时光。”阿尔芒说。他低头看了看他们之间的大理石黑白棋盘。他右手随意地抓起旁边的黑皇后。“我们为获得在这里取得的成就,可是打了一场仗。在绝望中徘徊,从一个地方漂泊到另一个地方,从未做出什么成就,那不是容易得多吗?我把路易、本吉和西比尔带来这里。我坚持要这样做。而安托万现在也是我们的一个重要成员了。我爱安托万。本吉和西比尔也爱他。”

他用眼睛示意敞开的门。安托万和西比尔已经在一起演奏了一个多小时了,她一如既往地在钢琴前,安托万则拉着小提琴。他们现在演奏的是一段二十世纪音乐剧的华尔兹,是“流行”音乐,也许在古典音乐世界里不被高度重视,但却令人惊讶地黑暗而令人回味。

“但现在没有必要为这一切感到荣耀,是不是?”阿尔芒问,“在我们所面临的状况下,没有必要。”他叹了口气。他的方脸和圆润的脸颊让他看起来更像个孩子。“终有一天,我们可以谈论我们所见证的一切,以及我们可以为彼此提供什么帮助。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因为声音让整个美洲大陆的饮血者们彼此对立。当然,你也知道,尽管有我们的警告,年轻人们还是在涌入纽约。本吉一次又一次告诉他们不要来,让长老们聚集,但他们还是来了。你一定比我更能听到他们的声音。他们就在外面的公园里。他们以为能在树丛中隐蔽。他们很饿。他们也知道,如果在我的领地里打扰无辜者,我就会消灭他们。然而,他们仍然呆在这儿,我能闻到他们的饥饿。”

格雷戈里没有回应。外面最多可能有五十个人。这就是全部。这些就是在绝望中走到这一步的全部幸存者。即使是现在,各个城市的散兵游勇和幸存者们,也在互相残杀,按照声音的要求进行战斗,斩杀自己以前的同伙,挖出他们的心脏,砸碎他们的头骨。城市中人行道上有许多黑色的污迹,那是不朽的生命被扼杀,遗体被太阳烧焦。

阿尔芒当然知道这一点。格雷戈里没有隐瞒自己的想法。

“我对他们的死亡并不感到遗憾。”阿尔芒坦言。

“但幸存者,幸存者现在才是最重要的。”格雷戈里说,“还有,找到一个领导者。如果你不愿成为那个领袖,你明明有那么多的经验……”

“什么经验?”阿尔芒问,他的棕色眼睛愤怒地亮了起来,“你知道我是什么,一个小卒,一个被邪教捆绑的刽子手。”他停顿了一下,然后说出了“撒旦之子”这个词,带着黑暗中燃烧的怒火。“好吧,我不再是那样了。是的,我时不时把他们赶出这里,我曾把他们全部赶出新奥尔良,当时莱斯特正在那里受苦,他们不断地试图瞥他一眼。但是,如果你会惊讶于我有多少次是用‘念之天赋’吓唬他们,迫使他们撤退的。我这样做比……比烧死他们的时候要多得多。”他的声音逐渐减弱,脸颊出现了一抹红晕,“我从未以杀死任何不朽者为荣。”

“好吧,也许今天的领导者不需要是一个肆意而为的刽子手。”格雷戈里说,“也许撒旦之子的古老粗暴方式于此毫无关系。但你并不想领导。你知道你是不想的。马瑞斯也不想。马瑞斯现在能听见我们。他正在里面听音乐呢,他半小时前就来了。他也没有兴趣领导。不,莱斯特才是合乎逻辑的受膏者。”

“受膏者?”阿尔芒重复着这个词,眉毛微微上扬。

“一个比喻,阿尔芒,”格雷戈里说,“仅此而已。我们已经从女王那些饮血邪教和后来撒旦之子的噩梦中醒来了。我们已经受够了这种东西。我们现在不受任何信仰的约束,出了我们可以从周围的物理世界中所获得的东西……”

“莱斯特的‘野蛮花园’。”阿尔芒说。

“其实也没那么野蛮。”格雷戈里说,“我们之中所有人,无论多老,都有一颗有道德的心,一颗受到过教育的心,一颗在人类的时候就学会了爱的心,一颗本应该更深刻地学会作为超自然生物要怎样去爱的心。”

阿尔芒突然显得很悲伤:“为什么我花了这么长时间才做到这一点?”

“你还年轻,你知道的,”格雷戈里说,“一千年来,我一直都在为那可恶的女王服务。我在她的神话下受苦。你根本还没活到那么久。这就是你必须掌握的东西,也是所有其他人必须掌握的东西。你正处在一个伟大旅程的门槛上,必须开始思考你作为一个强大的灵与肉的存在,可以做些什么。不要再自我厌恶了。停止‘被诅咒’的这个和那个的想象!我们没有被诅咒。我们从来都没有。光天化日之下,有谁有去诅咒任何生命的权力?”

阿尔芒笑了:“这就是他们都喜欢莱斯特的原因。”他说,“他说我们是被诅咒的,而他表现得却像是地狱根本没法支配他似的。”

“它本就不该支配我们任何人,”格雷戈里说,“现在我们都必须谈论这些事情,我们所有人,不仅是你和我,而是我们所有人。我们必须在这里铸就大事,这将超越使我们聚在一起的这个危机。”

从房子前方传来的声音突然分散了他们的注意力。他们站起来,一起迅速走过长长的走廊,走向敞开的前门。音乐已经中断了。路易正在招呼两个刚到的饮血者,格雷戈里欣慰地看到这两个人正是法里德和赛思。路易拿着他们的厚外套,那是为大风和高海拔寒冷地区准备的外套,把它们递给一个安静的、听话的凡人仆人,而后那人就溜走了,仿佛隐形了。

路易看起来多么英俊,他有象牙色的皮肤和深绿色的眼睛,这个有点谦虚和自卑的存在,是他创造了“擅言一族”的书籍。莱斯特可能是《吸血鬼编年史》的男主角,但这个人,路易,是悲剧的核心。然而,他的存在的可怕现实,与他周围那些在力量上超过他、但在洞察力和智慧上并不如他的存在,这两者现在终于达成了一种和平。

法里德和赛思一如既往地健壮而充满活力,头发乱糟糟,因旅途劳顿而有些脸红,但显然很高兴能来到这个屋檐下。

阿尔芒带着主人的持重尊严走上前去,以法国式拥抱了法里德,然后是赛思,在两边脸颊亲吻了一下。他们是被那张天使般的脸吸引了吗?可能是吧。

“欢迎来到我们家,”阿尔芒说,“我们非常高兴你们的到来。”

“不幸的事,飞机延误了。”法里德说。他指的是载着玫瑰和维克多的飞机:“我为此非常不高兴。它没法在日出前降落了。”

“我们有可以接应飞机的人,”阿尔芒说,“值得信赖的人。他们会照顾好玫瑰和维克多。现在进来吧,休息一会。”

“啊,我们也有那样的人。”法里德很快地说,但并没表示反对,“而且请理解,我不希望他们来到这个屋檐下。我会让他们在我们位于中城区的公寓里呆上一段时间。”

“那是一个秘密地点?”阿尔芒问,“我们这里有很深的地窖,凡人和大多数不朽者都无法进去。”

“那孩子对地下室和封闭空间有种恐惧感,”法里德说,“我已经保证他不会被锁在地窖里。他在我们中城的房间里会感到更安全。”

“还有那个女孩。她知道了多少?”

“基本上全知道了,”法里德说,“没必要用谎言来折磨她。”

阿尔芒点了点头。

“我们会把他们带到这里,”赛思说,“我们会让他们见见所有人。”

法里德显然被震惊了。他无奈地、有点愤怒地看着赛思。

“如果他们在这之后要走自己的路,最好也让他们记住我们的身份。”

阿尔芒点了点头:“我们希望以尽其所能,让你们所有人都感到舒适。”

他们走进客厅。西比尔快速点了下头作为问候,安托万左手拿着小提琴和弓,走过来伸出右手。每一次与新的同类接触,安托万都很珍惜。

格雷戈里看着马瑞斯上前,拥抱两位医生。啊,他是如此强大,这个指挥若定的罗马人,两千年来一直保护着母亲、父亲的安全和秘密。如果马瑞斯对比他年长的人们聚集在这里有丝毫的恐惧,他也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

他心爱的克里桑西,穿着银白色的长袍,一直和马瑞斯坐在一起——在格雷戈里看来,是在和他深入谈话——她也走上前来,向新来者致以温柔的、最亲切的问候。

在这三栋别墅的各个房间中,其他人也意识到了有人刚刚到来——丹尼尔、阿俊和潘多拉,他们一直在交谈着。还有索恩,红发的索恩,他是前一天晚上才到的,他一直在和大卫和杰西快速地交谈。

杰西的状况游离于群体之外。她深陷焦虑,用颤抖的声音,向格雷戈里讲述了莱斯特告诉她的所有从马哈莱特那里捕捉到的危地马拉火山帕卡亚图像的事情。“但我的姨妈绝不会让整个部落灭绝,无论她的痛苦有多大。”她这么断言。然后她流下了眼泪。索恩是她的朋友,一个老朋友,就像大卫一样,他们仍然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如果你们愿意,我现在可以带你们去房间。”路易对法里德和赛思说,“你们可以单独休息的房间。”他说话时仍然带着淡淡的法语口音,他穿着黑色的羊毛西服,脖子上系着绿色的闪烁丝绸,那绿色与他左手上的绿宝石戒指很搭配,他看起来休闲而正式。

“之后吧,”法里德叹了口气,感激地说,“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先跟你们呆在这里。我们刚才听到了音乐。”

“你们还会听到的。”西比尔说,并点了点头,她又开始了那首充满活力而黑暗的华尔兹,《旋转木马华尔兹》。高高瘦瘦的安托万又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他的黑色长发松散不齐,正适合小提琴手的魅力,他开始为西比尔伴奏,等待她弹出的变奏。

弗拉维斯和戴维斯出现在门口。法里德医生立刻向弗拉维斯打招呼,并询问那条腿,那条神奇的腿,他们已经陷入了谈话。赛思坐上了靠着墙的许多金色的乐手椅的其中之一,正看着西比尔和安托万一起演奏。他似乎对其他所有人都视而不见。戴维斯也被音乐所吸引,心不在焉。

克里桑西突然问马瑞斯,他是否愿意跳舞,他相当惊讶,但立刻接受了。

这样格雷戈里感到震惊。确实,这让他感到了震惊。

“如果你不知道如何跳华尔兹,”克里桑西以她天真无邪的方式说,“我可以教你。”

但马瑞斯确实知道怎么跳,他带着玩味的微笑承认了,突然,他们就在宽阔的空房间中的硬木地板上转圈跳了起来,两个庄重而迷人的身影——克里桑西,她闪闪发光的铜色头发上嵌着珍珠,波浪般地洒在她的背上,马瑞斯正看着她的眼睛,他毫不费力地引导她与音乐同步。他为今晚剪短了淡金色的头发,穿着最简单的男装,一件深色的晚宴外衣和长裤,搭配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

他是这里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不朽者,格雷戈里想,而我的克里桑西与其他人一样漂亮,与刚才走进房间的潘多拉一样漂亮。我不喜欢他们跳舞。我一点也不喜欢。

他什么时候见过饮血者跳舞?他和克里桑西经常到人类社会中去,一直如此,他们也跳过舞,确实,在许多光洁的舞池中,以凡人的身份跳舞,但这完全不同。这是一个不朽者的聚会,不朽者的舞蹈是不同的。

突然间,音乐对他来说太响了,他感到自己的脉搏在血管里跳动,他不想看马瑞斯和他的血妻克里桑西在一起。但他也不想走开。

远处墙外的夜里传来了声音,外面那些年轻的饮血者正在公园里争吵,突然间其中一个人惊恐地逃离了另一个。

音乐的节奏变得越来越快。潘多拉开始和路易跳舞,这个古老者有着不可避免的活大理石雕像的样子,而年轻的、更像人类的路易则对她微笑,好像她实际上是他关照的小姑娘。最近注入他体内的古老血液也并没有完全改变路易。他也许仍然是这所房子里看起来最像人类的不朽者。

戴维斯独自走进舞池里,他的头微微下垂,左手举起一个弧度,右手放在腰间,以精致的猫科动物的动作,跳着他自己的小型私人舞蹈。他低垂的眼睑的眼睛如梦幻,深褐色的皮肤在吊灯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美丽。

法里德在赛思身边坐下,似乎对这些事情很着迷。吸血鬼音乐家如此珍奇,在不死者的历史中很少出现。他们用他们的乐器所做的事情总是那么难以分析。但格雷戈里相信,这与吸血鬼身体的无变化性,以及他们周围不断变化的状况有关;他们不像人类音乐家那样屈服于节奏,而是不断反抗它、玩弄它、威胁要破坏它,但又以惊人的突然回到节奏中。这使得音乐具有易碎和几乎悲剧性的声音。

阿尔芒突然来到格雷戈里身边。

他问道:“这就像在罗马燃烧的时候拉小提琴,不是吗?”

“啊,我不知道,”格雷戈里说,“但这感觉确实很强烈。我们有这么多人聚集在这里,在一个地方。这是……我从没有……”

“我知道,但这次我们绝不能像弹珠一样,在结束后向四面八方滚动散开。”

“不,”格雷戈里说,“我们不能再彼此孤立、彼此不合作了。我很早就知道了。”

“然而,却从未成功,当我试图……”阿尔芒停了下来,转身去听音乐。

本吉走进了房间。

音乐停止了。

本吉穿着深灰色的三件套西装,戴着相配的棉质帽子,带着仿佛一个来访政客的微笑活力穿过人群,和人们握手,向潘多拉和克里桑西鞠躬,亲切地接受所有女人的亲吻,然后走到房间中央,眼睛扫过所有人。他也许只有五尺二寸高,但比例完美。他的帽子显然也是他服装的组成部分,没人费心告诉他绅士要在室内脱帽,他是不会摘帽子的,那是他的一部分。

“我感谢你们的到来,”他说,他那稚嫩的声音清晰地响起,带着一种命令式的自信,“我中断了广播,为了通知你们这件事:那‘声音’已经打到了我们的热线上,他通过一个男性吸血鬼的声带与我们交谈。声音说它想来找我们。”

“但你怎么能确定那就是‘声音’?”阿尔芒问。

“就是那声音,”本吉说,并向阿尔芒微微鞠躬以示敬意,“当然,因为我亲自跟他说过话,阿尔芒,这次他引用了一些他曾私下告诉我的事。”本杰明敲了敲帽檐下的脑袋,“他为我复述了他一直以心灵感应的方式向我朗诵的诗歌片段。那就是‘声音’。声音说他正在全力以赴地挣扎着要来找我们。现在,黑夜的女士们和先生们,我必须回到广播中去了。”

“但请等等,本吉,”马瑞斯说,“我有所不知。那声音朗诵的到底是什么诗歌?”

“是叶芝的,主人。”本吉说,并深深地恭敬鞠了一躬,“叶芝的《第二次降临》:‘狂暴的野兽,它的时辰终于到了,懒洋洋地前往伯利恒投生。’”

他一言不发地去了楼上的工作室,在经过潘多拉和克里桑西时,向她们挥了挥帽子。音乐再次充满了房间,《旋转木马圆舞曲》悸动、奔腾的声音。

格雷戈里向后移动,靠近墙壁,看着舞者重新开始。然后他意识到,戴维斯就在他身边。他感觉到戴维斯的手在他身上的冰凉触感。

“和我跳舞吧,”戴维斯说,“来我身边跳舞。”

“怎么跳?”

“啊,你知道的。你一直都知道。男人跳舞的方式。回想一下吧。很久以前,你一定和其他男人跳过舞。”戴维斯的眼睛是湿润的,在寻找什么。戴维斯在微笑,他似乎完全信任,无论未来怎样,他都对格雷戈里有某种信任。这种信任是多么甜蜜。

是的,格雷戈里确实回想了一下。他不断地回想,回想在古代凯梅特作为人类的久远夜晚,那时他会跳舞,和其他男人跳舞,在宫廷的宴会上跳舞,直到他在幸福和疲惫中倒下,耳边的鼓点仍在敲打。

“很好,”他对戴维斯说,“你带领吧。”

穿越到古代的形式中,又连结着新时代的浪漫音乐,这是个多么奇妙的事情。又显得多么自然。他半闭着眼睛,一时间忘却了所有的恐惧和忧虑,他意识到其他不朽者男性也在跳舞,在他周围,每个人都以自己的方式。弗拉维斯在跳舞。弗拉维斯用他那奇迹的肢体跳舞。似乎每个人都在跳舞;每个人都被这原始无情的音乐所吸引;每个人都屈服于它,屈服于这个史无前例的时刻直到永远。

一小时过去了,也许更久。

格雷戈里在房子里闲逛,房子里充斥着音乐,绕梁不绝。

在一个开放的书房里,一个漂亮的法式书房,他看到潘多拉在气炉边与弗拉维斯交谈。弗拉维斯在哭泣,潘多拉抚摸着他的头,慈爱地、温柔地。

“啊,是的,但我们现在有时间来谈论这一切了。”她轻轻地对他说,“我一直爱着你,从我制造你的那晚就爱着你,你一直在我心里。”

“我有很多事情想告诉你。我有这种渴望,希望能延续下去,希望你能知道。”

“为你见证,是的,我明白。”

“是的,但经过那么长的时间,这么长难以想象的时间,我还是有这些恐惧。”

恐惧。

格雷戈里走了过去,默默地,不想打扰。恐惧。他的恐惧是什么?格雷戈里是否担心,在这个新的团聚中,他会失去这个维持了这么久的小家庭?

嗯,是的。他知道这种恐惧。当他把他的同伴们带进前门时,他就知道了。

但是,这里有一些更美好、更伟大的可能,为此他愿意承担风险。即使这让他感到寒冷,即使他发现自己正在徘徊,走向音乐,看着他心爱的克里桑西被其他磁石般的不朽者魅惑愉悦,这无法避免的景象,他知道他想要这个,这伟大的聚会比他整个灵魂想要的任何东西都重大。这些不朽者不都是他的亲属吗?难道他们不能成为一个团结的、持久的家庭吗?

The Carousel Waltz 《旋转木马华尔兹》,为1956年音乐剧电影《天上人间》(Carousel)的开场曲,由Richard Rodgers和Oscar Hammerstein作词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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