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本吉
我想，当马瑞斯把本吉·马哈茂德变成吸血鬼的时候，他可能只有12岁，但没有人知道得确切，包括本吉自己。他出生在以色列的一个贝都因家庭中，然后被一名叫西比尔的年轻女钢琴家的家人雇佣，移民到了美国——那女人显然是个疯子——这样他就可以成为西比尔的陪伴者。这两个年轻人在90年代中期，于纽约遇到了吸血鬼阿尔芒，不久之后，马瑞斯对他们俩施展了黑暗技巧，带进了血中，作为给阿尔芒的礼物。当然，阿尔芒很生气，感到被出卖了，因他所保护之人的人类生命被缩短，而谴责此事，诸如此类的，但马瑞斯做了唯一可以做的事，对于这两个人来说，他们唯一的生活目的，就是活在“我们的世界”中，而对别的很快就再也不感兴趣。像这样的人类被保护者，是命运的人质。阿尔芒应该知道，某个吸血鬼敌人之类的，会为了击垮阿尔芒，而先去伤害这两个年轻人。这简直是太容易的事了。
于是马瑞斯把他们带了进来。
那些日子我不在状态。与自称是基督教信仰体系中“恶魔”的精怪麦诺克的冒险经历，让我深受打击，支离破碎，叫我几乎没注意到那些事，只是挺喜欢西比尔的音乐，仅此而已。
当我真正注意到本吉·马哈茂德的时候，他和阿尔芒、路易和西比尔住在纽约，架设了一个广播电台。正如我之前提到的，它最初只是广播，但本吉太有创意了，无法长期忍受凡人世界对他的约束，很快，他就在上东区那栋联排别墅中，用网络广播的形式继续运营这个节目，每晚经常与黑暗之子们交谈，并邀请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们打进电话。
在用电台直播的日子里，本吉一直在用一种低声说话，在西比尔的音乐之下，那声音如果不被特殊强化的话，是无法被凡人的耳朵所听到的，他希望全世界的吸血鬼都能听到这些消息。但问题是，很多吸血鬼也听不见他的声音。所以当本吉转向网络电台的时候，他放弃了这个把戏。他只是说话，跟“我们”说话，不去理会那些吸血鬼小说爱好者和小哥特们打进的电话，通过他们的声音就可以把他们轻松地剔除掉，由此可以把他的播出时间留给真正的黑暗之子。
西比尔精湛的钢琴音乐是节目的主要部分，有时候他们每晚播放长达五、六个小时，有时候则根本没有。但很快，本吉的信息就从地球的一端传到另一端：
我们是一个部落；我们要生存；而长老们没有帮助我们。
当他第一次开始谈论这事的时候——无父无母、地球上每个不设防的城市，还有“长老”们的疏忽和自私——我想肯定有人会生气的，会把他关起来，或者至少以一些戏剧性的方式让他退缩。
但本吉是对的，我错了。没有人费心去阻止他，因为事实上就是没人关心。而本吉继续和那些在夜里给他打电话的叛逆者、离群者和孤儿们谈起要如何小心谨慎、如何坚持不懈、如何以恶人为食、如何掩盖杀戮，并永远记住，世界是属于人类的。
本吉还给世界各地的不死者提供术语，在他的评论中加入了《吸血鬼编年史》中出现的术语，包括一些我之前没用过、甚至没听过的，从而建立了一种可供所有人分享的语言。这挺有意思。或者至少我觉得有意思。
有几次我去纽约只是为了监视本吉。那时他已经形成了明确的个人风格。他穿着精心剪裁的三件套西装，通常是灰色或棕色的羊毛精纺条纹，华丽而颜色柔和的正装衬衫，还有闪亮的布克兄弟真丝领带，他还总戴着一顶意大利制造的黑色毛毡软呢帽——完美的黑帮帽子，以及细长的翼纹鞋。
结果是，即使他的体型很小、骨骼很小，有张圆圆的小脸和闪闪发光的黑眼睛，却一点也不像个孩子，而像个小男人，这也成了他最喜欢的昵称。“小男人。”这小男人在切尔西和苏荷区拥有超过五处画廊，在华盛顿广场旁边有一处格林威治村庄餐厅，还有一处老式小百货店，他就是在那里买帽子的。他有大量的法律文件，包括合法的驾照，还有信用卡、手机、一两辆自行车，还经常在纽约的夏夜开着他那辆翻新的MG-TD老爷赛车，但大部分时间都在有司机驾驶的黑色林肯加长豪车之中，去咖啡馆和餐馆度过很长时间，假装与被他迷住的凡人共进晚餐。他们都知道小酌的技艺，可以在夜店和慈善舞会上用多次小酌来满足自己，而不必叫无辜者失掉性命或残废。
虽然西比尔在他身边是个遥远而神秘的存在——她穿着定制礼服、戴着昂贵的宝石——本吉还有很多人类朋友，他们认为他的“吸血鬼广播节目”古怪、有趣而令人愉快，是最聪明的“行为艺术”，觉得节目中所有的声音都是他演出来的，包括讲日文和中文的黑夜之子们，他们用母语打来电话，聊上几小时，本吉用超自然的力量努力跟上他们。
总之，本吉作为吸血鬼，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他有一个网站备份广播节目，有一个电子邮件地址，有时候他会在广播中读电子邮件，这么说吧，但总会回到同样的说法：我们是一个部落，作为一个部落我们要团结、要忠诚、要彼此关心，要在这个不死者也可以被烧死或斩首的世界上持久存在。长老们背叛了我们！
一直以来，本吉都对不死者发出警告：“不要来纽约。不要试图找到我。我会用电话和电邮为你服务，但永远不要踏进这个城，否则你将不得不面对阿尔芒，我不希望任何人这样做。”事实上，他一直在警告他们，现在没有一个城市能够真正支持“生于黑暗”的吸血鬼数量了，雏儿必须要聪明些，寻找新的领地，学会与他人和平相处。
在电话中，来电者表达了他们的悲痛。他们既焦虑又害怕；他们对到处发生的争斗表示遗憾；他们害怕那些古老者，那些人看你一眼就能烧死你。他们徒劳地寻找伟大的莱斯特、伟大的马瑞斯、伟大的潘多拉，等等等等。
本吉一遍又一遍地表示同情、提出建议，有时只是分享出来他们的悲痛。“他们不帮助我们，是吧？”本吉宣布道，“莱斯特为什么要写他的那些书！伟大的学者大卫·塔尔博特在哪里，在古老的玛哈莱特臂弯里‘生于黑暗’的伟大的杰西·里夫斯在哪里？他们是多么自私、自我、自恋的一群人啊！”
然后他又开始了没完没了地“莱斯特，你在哪儿？”
就好像我是长老之一吗？好吧，认真点吧！
嗯，就影响力而言，确实是。当然。我写了我的自传。我成了著名的摇滚明星，大概有五分钟吧！我写了阿卡莎被如何摧毁，还有如何从她身上取出力量之源，并进入吸血鬼玛凯莱的故事。我承认。我做了这一切。我写作并发表了我对“肉体窃贼”和麦诺克的叙述。好吧好吧。是的，如果我的摇滚音乐和视频没有被公开，老女王阿卡莎可能永远不会从她的宝座上站起来，并进行“大焚烧”，在这场大火中，整个星球的吸血鬼都几乎被化为灰烬。是我的错，好吧，我承认。
但我又算什么？——在血中只有区区二百三十三年？大概吧。就像我之前说的，我在任何人眼里，都是捣蛋鬼，是莽撞小子！
真正的古老者们，本吉嘲弄、侮辱和嘲笑的，是千年之子——伟大的不朽者们——马瑞斯和潘多拉，当然还有古老的双胞胎，玛凯莱和玛哈莱特，以及她们的同伴凯曼。本吉说得很清楚。
“如果她不去统治，那这个玛凯瑞怎么可能成为‘被诅咒的女王’，”本吉问，“她的双胞胎姐妹玛哈莱特不是曾把我们当作一个伟大的吸血鬼家族吗？和双胞胎一样老的凯曼在哪里？当我们在世界上挣扎着寻求答案时，他为什么不关心我们？杰西，我们这个世界的年轻的杰西，为什么不催促这些古老之人倾听我们的声音？”
正如我之前解释的，所有这一切让我又惊又怕。但即使没人让本吉闭嘴，事情又会有什么结果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一直以来，别的事情，坏事，一直在发生。真的坏事。也许还有一些好事。
本吉并不是唯一一个在星空下做着全新事情的吸血鬼。
还有法里德，他比本吉还早。我也没想到法里德也能这么持久地干下去。
Born to Darkness “生于黑暗”
Body Thief “肉体窃贼”
Great Burning “大焚烧”
Fareed 法里德
